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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氏武技說 by 徐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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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慶堂老師是山東,即墨,棗行人氏。一九○○年,陰曆中秋後一日生人。

  因為家世務農,只有在農閒之時習武。韓師自云:也只是當日之風氣,而一己也頗喜好而已。自認為:年紀太小,尚不知深入鑽研。


根據韓師的描述,似可說是典型的「莊稼把式」—— 農家練武的風光。

  總是有一所祠堂、寺廟、或者是曬糧場、空曠地。總是有個大戶人家扯頭,眾家齊集束修;或是金錢,或是糧食。總是留下過路的武士,或者是續聘鄰村教學己畢的武師。

  這些老師,良莠不齊。功夫好的不是沒有,走江湖的亦不乏人。所謂門派,不知其由來,溯不上三代。拳腳、兵器,也不清楚究竟高明到什麼程度。

  教學中途,要是叫人「踢了場子」——俗名:「拳場」、「拳房」、「拳屋子」——則捲鋪蓋走人。而得勝的武士,也常受挽留,續教場中之弟子。

  也有的老師只有專長,不具通才。那就教完了所知所長,另換別處。自然,也有老師能耐大,會得雜。一教凡若干年,甚至安家落戶的。

  這種傳統式「拳廠」中的教學,沒有一定的計劃,沒有進階式的教材;學生的水準也差次不齊。老師怎麼說,怎麼練;學生怎麼信,怎麼學就是了。

不過,舊時習武為保身家;倒也認真,肯下苦功。而花俏的「耍活」,也一併習練。逢年過節,起個社——如「三英社」,組個會——如「五虎會」;「舞龍」「舞師」;「飛叉」、「花棍」,乃是民俗的娛樂。就是「跑旱船」、「踩高翹」、「頂鐘幡」、「耍石擔」的,其表演中,也無不參揉有武術的成份。

  可惜,韓師對於少時之所習,都已忘卻。只述說:幾里地之遙,獨自夜行,手擎火把,一路以「行步」走去;下了課,再點上火把,一路走「小矮步」回家……

  只此一端,用功可見。

  韓師回憶:後來是在青島,偶遇孫茂林太老師,體格魁梧,身手不凡。一個「飛腳」——指「旋風腳」也——躍起在人頭之上旋過!功夫磁實,功架邊式。由是心生愛慕,投在門下;真正痛下苦功,追求究竟。

  至於其所研習的拳械,據說乃是出在梁山上的「梅花長拳」之技。

  其後,孫太老師因故他去,不能續教。愛惜韓師志誠可造,學而未成……乃紹介在好友姜本河太老師席前,繼續用功。

  姜太老師曾遊關外,旅居大連,以「手掃子」(也叫「掃子棍」、「小掃子」。)痛打俄國人,入獄。其弟探監,互換衣著逃逸。弟則向獄卒呼冤,證明實非其人。俄國警察大恚,然而也放了他。

  再後,韓師又赴濟南,隨常秉章太老師,修習「教門長拳」,開始與諶祖安師伯相交。

  「中央國術館」成立,師兄弟二人商議投考。由韓師籌得旅費,同下南京。

  據韓師憶:當時入館,必先打擂比武。通過者再問門派?師承?並演練拿手的拳械。

  韓師初生之犢,力挫考官!全場驚愕,立即錄取;不曾詢問師門,及要求表演。

  諶師伯隨亦通過比武,又復演示拳械,同獲收錄。

  當時,「國術館」尚在草創之初。人人帶藝,而藝均不弱。因為彼此同好,不免見藝心喜。於是常有互相學習,換藝交流的切磋琢磨之情事。也有偷師習技,互爭雄長之心情。

  至於館中規定的科目,部份已定,如「連步拳」、「三才劍」……而如「八極拳」、「青萍劍」等等必修科,則是後來才逐漸增添的。

  因之,韓師在館中,主要的應是:「長拳」的修行與加工。也曾稍習館中男生較輕忽,女生較專精的「形意拳」及「太極拳」。兵器方面,則是種類、和套路的增修。而亦於此時,整理學習了「摔角」,並開始結晶其「擒拿」之技法。

  「杭州博覽會」期間,曾經舉辦「國術遊藝會」,打擂比武。韓師與「國術館」師生若干人,共襄盛舉。

  韓師初賽獲勝,晉級複賽。遇到的對手是館中教員王子慶先生,禮讓認輸,遂與「最優等」絕緣。

  厥後的賽事連勝,則獲得「優等」第一名——「最優等」共取六名。

  至於王子慶先生,本擅「摔角」。比賽中途,裁判竟然以拳腳擊中難以計分,倒地為負清楚明白為因由,改變了勝負採分的規則。

  於是王子慶先生強忍傷痛,發揮「摔角」,鼻青臉腫地拿了冠軍。而尚知不敢真居「武狀元」之恭維,將獎金分成六份,分贈「最優等」的其他五位賽員;而亦送給韓師一份,以示心意。

  可惜,王子慶先生其後仍因外界之誘引,生活糜爛而早夭……韓師每感歎云:「就是冠軍害了他」!「怎麼死的?騒死的」!「我要是不讓,不一定打不過他;他不一定得冠軍」!「要不是改了規則——打了不算摔了算——他拿不了冠軍;說不定,也不至於早死了。」

  韓師在館,十分用功。黎明即起,他人尚在夢中……同學之間調笑,常譏之曰:「難你想搶狀元哪」?

  某晨,張之江館長忽來巡視。則偌大場地之中,只見韓師一人,汗流浹背地練功……紅纓槍高擲入雲,落下時,逕以頭面對準槍尖,及時一把,以手抄個正著!

  此招險惡,萬一失手,可死可傷。同學中無人敢試,屢問韓師,何以臻此?韓師只答以:「不在乎」!三個字。

  其後,因為提倡國術,求才孔急。通過考試,派遣了第一期,五名優秀的學生。其中,韓師名列第一,真得了狀元!而諶祖安師伯第二。

  韓師有懷錶一隻,上鑴「力拔山兮」四字。則不知是得之於那一處的獎品?

  韓師先到杭州的浙江警察學校任教,與趙龍文先生相識於此。課外,則在西湖之濱,授徒宏道。如蔣玊堃先生,及其妹,均曾同修。蔣先生畢生嗜武,授徒甚多。生前托人向臺、美各地,打聽韓師消息。有《太極劍》行世,序文中,亦遙憶韓師教誨恩情云云……

  韓師來臺後,一直居住於柳州街之警官學校宿舍。天井一方,乃學生、子女用武之地。在校,則教授「擒拿」與「摔角」等課程。

  常東昇老師抵臺,韓師主動讓出「摔角」課程,協助安頓生活。只因為:「摔角東昇第一」。

  趙龍文先生亦來任校長,愛重韓師,發表《警察應用技能》一書時,親為題簽、作序、出版。(後又由「五洲出版社」再版發行。)

  除警校之課程外,韓師每晨在植物園,及新公園課徒。廣泛接觸各階層人士,提倡早覺練武之風氣。除學生自動呈致束修者外,並不要求交費——只要求學生用功。

  此外,更在中上學府,成立國術社團,培訓知識青年。如建國中學、臺灣大學等等……韓師均係創社之指導老師。

  其深遠的影響在:韓師除了不斷在各校開創國術社外,更逐漸將各校課程,交代給自己的學生任教。學生得此鼓勵,效法師尊:不但努力任課,也再去開闢新的學校社團。
  數十年來,臺灣的學校國術、培育了眾多人才。很有許多父子兄弟,先後在同一社團習武的佳話。韓師委實是開創風氣的先行,功在國術。

  知識青年練武,不但為今日研究學業,他日服務社會提供了強健體魄的良方;其同時,也提升了國術的格調。

  有許多社團中人,到了國外,立業成家,仍不忘發揚文化,倡導國術。更有拿了博士學位,當了工程師,卻辭去工作,專業教拳,而成績斐然的。可見少年立志,中人之深;提倡國術,實應該從小做起。

  光復之初,有所謂「臺灣省國術會」之籌組。以提倡國術為名義,而監管安撫草野之中,江湖之上,可能心懷不滿不服之層面。具軍警背景之王成章(不是一度曾在「國術館」,且曾比武奪標之螳螂拳王成章先生)先生,主持其事。

  擇期舉辦表演,比賽;予以獎勵,榮寵。在平時,變相發售教練證明,醫師證明。漫無標準,含糊其詞,定期收費,擾亂視聽。而衛生當局,與警察單位遂亦通融而不嚴格。夜市賣藝,製售成藥,均可避免取締,驅離。博取民心,使知感激。選舉時,便成椿腳,鐵票。更防萬一有事,消極地,可不參與動亂;積極地,或可以為政府之翼助。

  陳泮嶺先生曾任「中央國術館」副館長之職,而「國術館」發起人于右任,吳稚暉,李宗黃,鈕永建等諸先生,亦在臺灣。於是而有復館之舉動,努力凡若干年。

  陳先生時寓臺中,門生舊吏,食客盈門。雖連館址屋舍經己覓妥,而終未再獲中央之支持;只得以「中華國術進修會」之名義活動。其後,更改組為「中華國術會」。理事長例以青年救國團主任,省議會議長,警備總司令出任。提倡之誠意,督導之要求,比例輕重,宛然可見。

  臺北改院轄市後,原隸「省國術會」之「臺北市國術會」,亦隨之而升格,由警界出身之黃善德先生領導。

  有趣的是:「省國術會」、「中華國術會」與「市國術會」各自表述,不具任何從屬關係。再加當時「體委會」所屬之「技擊委員會」;由空軍出身,具政戰淵源之胡偉克先生負責。四頭馬車,各顯神通。

  若說國軍新敗,退守臺灣。治安必須小心,民心必須收攬,乃是不可或無的大政方針。可憐亦復可笑的,乃是後來的發展;假提倡國術之名義,少真正提倡之實務。而國術界仍受欺瞞,並未覺醒。又普遍缺乏自立自強之能力,只期望有神仙伸手,一朝得救。

  前列這些組織,對韓師無不推重。韓師也盡一己之力,更號召同道,一同協助,貢獻。尤其重要的是:一直對「公家」充份信任,滿懷希望;而希望再三落空,國術始終未獲提倡,予韓師極大失落,疑惑,難信,抑鬱……

  香港電影界來臺拍攝武俠片時,導演屠光啟先生(後為姜南先生。)倡議:一定要用「北派武術」,才夠美觀威武。於是聘請韓師擔任指導;而當時尚無「武術指導」之職稱。韓師再為約請同道,如王松亭,劉木森等諸先生,及學生多人,參與攝製及演出。

  當時王元龍先生尚在,嗜飲,與韓師常共醉觴。學生等恐師尊傷身誤事,將酒藏起。而王先生常覘見之,暗告韓師,又尋出酒來暢飲……

  明星自會作態,而實無武術根基。如金峰、曾江、黃宗迅諸先生;藍娣、容蓉、蕭芳芳(童星時代。)諸小姐,打來吃力非常。於是,有時需用學生作替身,身材小的扮女生呢!

  這段時期,所生產的如:《青城十九俠》、《刀光劍影》、《女俠飛虎(原係「紅」字,因情治原因而改。)巾》等等作品,武打動作為之一變。

  以電影史——特別是武打片的發展史來看,實為從《火燒紅蓮寺》系列,于素秋《荒江女俠》系列;到胡金銓《龍門客棧》系列中間,一座過渡的橋樑。

  西洋拳王喬路易先生訪臺之時,從陳泮嶺先生在臺中模範農場「九九健身會」習技之王樹金先生,提出賭彩挑戰——任打肚皮。時任綏遠國大代表之郭連蔭(曾習武,久在臺大新生南路側之籃球場上教拳。)先生,亦叫陣搦戰。當然未被接受,各界評論不一。

  路易先生在南部,曾與有「亞洲拳王」之稱的張羅普先生作表演賽。不數合,便以點拳將張先生擊倒。

  然而,路易先生曾晤韓師,尊重中國功夫,並以全身簽名照片相贈。

  美國早期功夫開拓人士之一——羅勃史密斯先生訪臺,曾短期從韓師受教。後在其著作中,以專文紹介韓師,推為所謂「少林」一系之代表。

  美「中央情報局」之艾自健先生,(已退休於洛山磯。)在臺工作期間,隨韓師習。在「新公園」中,以八糎米電影機,攝錄韓師演武之英姿一卷。現翻製之為錄影帶,光碟均有。韓師雖有出席各處表演、示範之影片,實難蒐集、取得。因而,唯一流通之此卷,可謂珍貴。

  韓師並曾受聘,赴菲律濱;任教於「華英健身院」。功課操勞,水土難適。期滿便歸,未允續約。然而健康之一般狀況,已趨下坡……師母章塘珠女士購置於吳山之寶劍(上鑴:「塘珠置於吳山。」)亦在馬尼拉價讓……警校之薪俸不高,教拳又多係義務。加之兒女眾多,家累亟重。不得已而出此,可謂可惜……

  韓師為人忠厚,不知積蓄,不善鑽營。愛朋友、重同道。慕古俠士之風,而人得欺之以方。不肖之門人,及莠朋浪士,時得俟機於左右。在臺之師母李雲芳(已歿…)女士或作規勸,反遭叱退,以為乃「婦人之見,將傷吾義氣耶」?子女學生,偶進忠言,亦必揮去,不耐聽受。

  後以「二線四星」教官告老之時,退休金本非豐厚;為義氣,隨手都盡……
  英雄已老,用武無由;晚年傷痛無告,唯有隱於糟鄉……過世前,己舉目不識親人!生日期屆,親友學生來賀拜者,無不掩面而返……

  一九七六年,息勞謝世!常東昇老師任治喪主委,安葬於內湖之「警察公墓」。
  師母李女士,不習武。沈毅寬仁,勤儉持家,極非容易。

  長女玲玲,下嫁門人港僑梁紀慈;刻在波士屯宏道。次女寶玲,為子女中唯一不曾練過武功者。幼女珍玲,亦已成家。

  長子樹英(已歿…),黠慧;次子樹美,篤實。兄弟行中,以二人之功夫為最好。除佐助韓師授課外,亦嘗在臺大,工專等校之社團,負責教學。二人並有著作:〈自衛技擊術〉一書,由「五洲出版社」出版發行。

  樹美創業有成,係極獲成功之青年企業家。照拂弟妹,奉養師母。
  其餘諸弟樹榮、樹駿、樹法,均曾習武,而均不以武為業,就職成家,服務社會。

  師母七十生辰之日,子孫婿媳,三十餘人叩拜堂前!八十大壽,則除家人親友共賀之外,學生來叩拜者,亦十數名。師母堅拒任何禮物,禮金;溫言問慰,一如昔時……慈和仁厚,足為法式。

  韓師在臺授徒之初,合併「國」、「術」二字之「口」與「术」為一字。張貼於自家籬笆門上,似感得意。亦向學生、友朋解說、推介,可惜並未流行。

  為宣傳,韓師亦嘗自書「國術萬能」,張於門上。自謂:長拳、短打;摔角、擒拿;短兵、長械;單練、對打;氣功、跌打,無不公開傳授,以為提倡。

  常東昇老師見之,力勸。韓師從善如流,揭去。老輩武師之情誼、道義,於此等處,可窺一斑。

  韓師又擅以毛筆濡墨,意寫練武之圖像。中間一大筆,連首級帶身軀;下頭兩中筆,腿部或「登山」或「騎馬」等等「八式」栩栩然;上面兩小筆,手臂打拳、劈掌、上架,下截諸式宛然具生氣。

  友朋同道,多來求索,得之無不寶愛。亦有學生習繪,依勢臨摹,可得形似。而神理氣味,總似有差,令人莫可奈何……

  韓師在臺宏道之初,曾依傳統,要求先習拳腳(含對打。),再練短兵(含對練。),兼及長兵(含對練。)終至於雜兵(含對練。)之程序。而「摔角」、「擒拿」,則在拳腳已具基礎後,參酌訓練。

  又曾勉強湊合徒手之拳腳,使成十套。兵器則亦有學習次序先後之要求。  敬謹分列如下:


徒手之部
拳術:(必修。)
  綜觀韓師之拳,應以「梅花長拳」,及「教門長拳」為主幹。來臺後,為了強湊「十全武功」,雖然編列了十套拳腳。其實是風格不一,水準不齊的。

  韓師的「梅花長拳」,只知得自孫茂林,姜本河兩位太老師;以上的師承不詳。至於說「長拳出在梁山上」,原也是故老相傳的的一句拳諺。然而,踏訪梁山(現已設縣,闢有「梁山風景區」。)之時,竟真有此種「長拳」傳承。但是,卻叫做「少林冊」。而且,與常秉章太老師深具淵源,令人費解……

  以言實技,則先「埋伏拳」、再「十字趟」、終「梅花長拳」;謹嚴而完整,是極優良的「長拳」階梯教材。

  「埋伏拳」有在「查拳門」中習練的:少的一路而已,多的凡若干路有差;而有的竟有十路,以合「十面埋伏」之成語。相信,也有參揉在其他「長拳」門派中者,流傳既廣且雜。

  韓師自云:城裡風氣繁華,習自青島的「埋伏拳」好看。在濟南隨常秉章太老師練功時,見到同一趟「埋伏拳」,素樸質實,好下功夫。不覺心喜,又學了下來。

  在臺北授徒之時,已先教了漂亮的那一套。後因湊合十套之數,才又傳出質樸的一套;只好,姑且就把比較煩難多姿的「城裡小姐」,叫做「一路埋伏」;而「鄉下姑娘」似的那一套,叫做「二路埋伏」。

  「埋伏」二字,除了強調「十面埋伏」,而不能解釋其究竟者外,又有一說,道是此拳招數多伏兵偷襲之能,所以叫做「埋伏」云云……

  其實此拳特重椿功,沈勁為母。凡有手在身後擺鉤的架式,就要拿椿久站……也就是把功法「埋伏」在套路中,使得傳承,使勿散佚。淺者見淺,玩耍套路,消遣歲月;深者得深,奠立根基,步步上達。

  此套拳中,鉤手凡十數見。與「弓箭」、「獨立」、「虛式」、「鋪腿」、「坐盤」諸式,結合練功。是為中國武術中,多椿一練的功法之所在。打來如寫楷書,必須一筆不苟。

  「十字趟」一說是有「十」個「字」訣,如:踢、打、摔、拿…以練功,故名。其實,「十字」是上下左右的形象;所描繪的,是撐筋拔骨的開勁。動作特殊,姿勢別扭,為的就是要鍛冶一般架式練不到的地方。

  「北派拳術」,多有這一道功法。「長拳」之外,如「太極拳」、「八極拳」等等,無不如此;只是練法各有妙造而已。「長拳」中的這種套路,有叫「十字拳」的、「十字手」的、「十字戰」的,都是旨在專修這一步的功力。以言它的風味,逮同隸書。

  「梅花長拳」也叫「太祖長拳」,而直魯豫三省同叫「梅花長拳」,及「太祖長拳」者,或是套路名稱,或是門派名稱,與此都不相同。

  這套拳法,必走纏絲,長、中、短勁皆有。步法活潑,身法多變。是一步一階,逐漸錘鍊上來的總檢討與總發揮。華麗之中,必具莊嚴;莊嚴之外,更現飄瀟。充實圓轉,如作篆書。

  韓師授有對打:「小五手」一套,似亦源出「梅花長拳」。「小」,是不長、不多,招式只有「五」下,使得稍試「手」法的訓練。

  韓師又收藏有「梅花長拳」的《三十六拳母歌訣》一份,而卻只見人練過,記得一些;自己當年因已有基礎,並未由此開蒙研習。不像其他同門之士,是要先練得了「三十六拳母」之後,才練「埋伏拳」的。

  「三十六拳母」全是一組一組,拳打腳踢的散手單招。初學之人,必先習此。也要單練,也習對打。使學生一面練功入門,一面也略具自衛防身之能力。韓師一再稱讚「三十六拳母」的價值,而另以同為初學津樑的「教門彈腿」,為在臺設帳的啟蒙教材。

  「彈腿」據說出在「教門長拳」;山東魯西地區,運河沿兒上的臨清;至少是盛於臨清。它是回教徒擅場的諸多門派之一,與臨清獅貓(扁臉長毛的波斯貓也。),托板豆腐(逕以木條托之,就口而食。)同稱「臨清三寶」。原本是以「彈腿門」為號,專門修習的。後來,則蒙受其他門派採用,如:「查拳」、「二郎」、「六合」、「山西形意」等等。而亦有採用「彈腿」的結構、與設想,另編適合各該門派之入門教材的,如:「七星螳螂」、「八極」、「通臂」等等。

  「彈腿」可能原是十路,凡若干種。以一個月可習一路計算,扣除農忙、節慶、大約是一年的教材。其後,則有填實十二個月一年的份量,而增編為十二路的;也有若干不同的系統。另外也有以多示勝,而超過十二路之數的,或十四、或十六,較為少見。

  中國的技術,融在生活之中。好處是渾然天成,難處是無處入手。拳術也有這項大問題:初學的方法不明確;續習的階段不清楚。

  同一套路,第一天開蒙的小徒弟,與數十年純功的老師傅,練出來時,講究要一招不落,一式不差。所不同的,只在修養之高低深淺。每因於此,學的人要好心切,躐等燥進;教的人望子成龍,揠苗助長。所傷害的,是整個武術的根基薄弱,無法上達;所憾恨的,是高級武功的傳授落空,終必流失……

  「彈腿」的好處,在提供深厚的基礙。在「北派」武學而言,一如學外國語的文法教材。是「大匠授人以規矩」的訓練。練好了「彈腿」(一年之功而已。),不但再學拳術,就清楚了;將來研習兵器,也容易上手多了。

  韓師的「十路彈腿」應該是「查拳門」的。自說是在河南譚家溝子,門縫中偷窺一夜,默記下來的故事,不知何據?不過,也曾因此論辯,道是應書作「『譚』腿」。另有一說:是源出山東龍潭寺某僧,名叫「潭腿」。然而,如果韓師完全得自於常秉章太老師,應可直言;偷拳之事便不存在。到恐怕是習「教門長拳」之時,已具相當之功力。「彈腿」學得較快,較欠詳盡。進了「中央國術館」後,曾向教「查拳」的張本源先生,參研過若干動作。

  再看這套「彈腿」,除了每一路的小憩之時,所作的「收式」,也就是下一路的「起式」之外,更有總的「起式」、與「收式」。而其動作與「砲拳」、「查拳」全同;的屬一家一源。

  「砲拳」之在「查拳門」中,例有只傳「三路砲」者;與共有三套:「三路砲」、「六路砲」、及「九路砲」者。韓師之授,乃是「三路」。而且說,可能原來是叫「『跑』拳」,因為要走「行步」,跑來跑去之故。

  韓師回憶:下南京後,第一次表演,是在一座有燈光照明的露天籃球場上。所練的,就是「砲拳」。而韓師「行步」功深,楞把一個球場,全跑遍了。舉座讚嘆,詢問,才認識了新來的青年武士!

  分析「砲拳」的招式,極其明顯地是由「彈腿」發展而來,是接續「彈腿」之後的一份中級教材。有些招式,與「彈腿」全同;有些是「彈腿」原有招式的擴大、變形,與深化。自然,也有「彈腿」所無的許多新動作。

  至於「查拳」,一說共有十路之多。一說,則更在每一路之外,隸屬有一路「副(或作「附」。)拳」;共計,就是二十路了。而、「查拳」門中,除了前述的「彈腿」、與「砲拳」之外,更或夥或寡,還有著「腿拳」、「埋伏拳」、「洪拳」、「八卦拳」等等等等……如果再加上各式兵器,單練、對打,真個是寶山一般!

  課題是在:這些套路,少有進階式的連繫關係,多是平行式的堆積而已。致使得博大、已恐非事實,精深、則根本難求。多學只考驗記憶,功夫真能提升與否就不清楚了。

  而在諸多「查拳」的套路之中,似以「四路查拳」最風行。韓師所授,也正就是「四路查」。顯而易見的,是「三路砲」的更上層樓。個中招式,乃是「砲拳」的變衍與升高。

  「彈腿」最好是每式「站椿」,至少是每度「彈」踢「腿」腳之時,「懸腿耗功」。「砲拳」則以「弓箭式」重心偏前地直線走「行步」;「查拳」更以「四六式」,重心在後地弧形走「扠步」。

  一般相信,「查拳」傳自查密爾,以氏為名,便叫「查拳」。韓師補充,也可能因為走著「扠步」,實叫「扠拳」。試看「彈」踢之「腿」,叫「彈腿」,奔「跑」著練「拳」的就叫「跑拳」;均以下肢命名——以強調腿部基礎之重要——似非無據呢。

  「彈腿」的操演,「一個口令,一個動作」。規矩謹嚴,一然不苟。而「砲拳」則有一令數動,用法與氣勢,必須連做才得機應手的地方,於是而有了節奏變化。等到「查拳」,連節奏也不固定了,端看演練者的瞭解,詮釋,與功力,為自我表現來經營了。

  由是觀之:「彈腿」式式有準,中規中矩,如同楷書。「砲拳」動作活絡,曲折變化,如同行書。「查拳」手手相連,式式相應;線條如弧,圓中生化,如同草書。如果再強調「彈腿」的「站椿」——定點,「砲拳」的「行步」——直線,以及「查拳」的「杈步」——劃弧,就更可以領會到武術之中有書法,書法之中有武術的互通之理了。

  在韓師異旌同婚,勉強編配的十大套中,晚年,自行割捨的,第一居然就是「彈腿」!而原因,竟然是:「學生都不練」!「慢慢地教,把學生全教跑了」!「又長,又簡單,又要求嚴,學生誰也受不了」!


拳術(其他)
  那麼,不教「彈腿」,以什麼來開宗立教呢?居然或是「連步拳」,少數是「功力拳」!是師父老了嗎?韓師的子女、學生、年輕力壯哪?傳道授徒之時,竟然也多走上這條新路線。

  根基不固,則雖久練而無功。捨棄多少門派共同擇取的「彈腿」,難怪長城自毀,功夫終於難臻上乘了。

  再說「連步拳」一物,乃是長江流域拳派的套路。出在四川,也叫「練步拳」。當年,是成都風俗,花會打擂,得勝負譽的劉崇峻先生,受聘出任「中央國術館」的教務長時帶來的。

  劉先生年輕之時,身手想定不凡。然而,「拳怕少壯」(下一句是「棍怕老狼」。「棍」泛指各式兵器,「狼」是「狠」的別字。廣東話至今說人「好狠」曰「好『狼』」。)入館後的幾次試手,卻都無法勝出。而、亦未將他四川拳派實戰應用的技巧,流傳出來。反倒是為了不能不給教務長排課,而把「連步拳」給訂成了必修科。

  「連步拳」是北則黃河,南則珠江之間地區的拳技與武風。「國術館」因張之江館長是滄州、鹽山人氏,所聘多滄籍老鄉,早就有「滄州會館」之譏。大家打起「連步拳」來,只描套路,不重風格,就變成了「北派長拳」的味道,走樣變形。

  再說此拳之中,連一個直拳也沒有,連一個直踢也沒有,如何能作初級基功之教材?其後,竟然隨著「國術館」的畢業生,將此拳帶到了全國各地的學校、及軍隊,而無人懷疑、比較,還一個勁兒地流汗、苦練……更有的人居然習而好之,堅信其為優良入門之拳套,分析出許多大道理來。倒是可以從中窺見現代國術的技術水準,與認知能力呢!

  此拳「起式」後不久,有一右拳外撥,俟機觸擊之動作,不是直拳。因為:一、斯乃「機遇動作」,不是「基本動作」。二、只發「半勁」,困難十分,初學萬不可能行此,打中也無效果。三、必須能有再續變化之經驗與能力,否則可能反為敵制。

  此拳近「收式」前不遠,有接連轉身雙掌仰推之兩招,亦非「基本動作」。韓師久授不耐,改其後一為「採手直拳」,不是原樣;「連步拳」全套之中無此類的招式。

  韓師早先親筆繪製之「連步拳」圖譜中,尚作前後兩次雙推掌,乃是原型。採打?是後來改的。

  至於「功力拳」,則是源出滄州的一個門派。因為專注功力的訓練,特稱之為「功力拳」。在當地,乃有「儍功力,楞八極」之諺。門中,有「功力溜腿架」、「功力架」、「功力拳」三個主要套路。此外,刀法、棍術,也負盛名。

  「迷蹤藝」霍元甲先生創立於上海的「精武體育會」,早期教員會商,也設有初級十套的武術教材。通過了,黑制服上可綴一顆星星。再進,則有二星,三星。而、教師制服為灰色。其中,有拳,有刀;有單練,也有對打。以「十二路『潭』腿」開蒙後,列有「功力拳」。不過,不是門派,只此一套而已。

  比較「精武會」「功力拳」的套路內容,與韓師幾乎全同。而上海與南京近鄰,韓師極有可能覘見此拳。而此拳弓馬端整,套路方正。以韓師記套路極其快速之天份,記憶模習,絕無難處。雖然,從未聞韓師陳述此一拳套之來路。

  韓師的「四路奔打」,亦不詳其由來。不過,這套拳法,則是山東土產;「長拳」與「螳螂」兩相參合的東西。類似的,還有「小虎燕」、「大虎燕」(有的更有「中虎燕」一套。是取威猛如虎,輕靈如燕的意思。),「插捶」等等之屬……

  這些「長拳」「螳螂」兩下鍋的門派,修習「長拳」為主的人士練來,「長拳」味道重。而、如隨「螳螂」師父學藝,則「螳螂」的技法多。說來,也是相當自然的偏向、與趨勢。因之,韓師此拳,自然是一派「長拳」的風範。


拳術:(選修。)
  韓師的「形意」,只有「五行拳」,與「五行連環」兩套。似乎,是得自曾任「國術館」教務長,也曾打擂獲勝的朱國福先生。(與其弟國祿,國禎,國祥諸先生,均有武名。)

  因為「形意拳」不在韓師排定的十套之中,只有部份學生選修。

  韓師教導「五行拳」,流暢奔放。亦不以傳聞的「半步崩拳」(誇大郭雲深先師獄中練拳的傳說。)為然。蓋所謂半步也者,一說是半步半步,不跨大步前進。一說永遠只進左足,右足虛懸(似可改稱「半『邊』崩拳」。)。韓師的「崩拳」,左右足輪番前進。並謂:曾經求證「形意」名家,副館長陳泮嶺先生;而陳先生亦極贊同云云。

  然而,韓師的「五行連環拳」,似已滲了「長拳」味兒。學生輩練來,尤其明顯。

  韓師的「楊式太極拳」,並非直接受教於楊澄甫先生。雖然韓師每一練來,相當神似。比起若干以「楊太極」為專長的名家,尚有過之。韓師也教「推手」,而多係依程序,而練「聽勁」。發人爭勝的指導,則少。間或以「擒拿」、「摔角」的技法融入以教人,則是興之所至之作吧?

  據傳:想當年,在館中,許多學員並不心服「太極拳」,與楊澄甫先生。而馬良、李景林諸先生,亦常輕視「太極」、「八卦」、「形意」之諸大名家,形之詞色。韓師曾生一計;想假裝向楊先生請教「推手」,趁機「用」他,必現真章。

  同學們咸以為善,傳告如此如此……於是,消息走漏;張之江館長命人召見。韓師到張公館時,張館長正在牌桌上,回首關照:「慶堂:你不可以啊」!

  此計雖不遂行,然而、韓師對於「推手」的見解則認為:「是訓練法,不是格鬥技」;仍然是顛仆不破的唯一真理。現下之習「太極」者,每以「推手」為最高之境界,則未免脫離武術的範疇,也斲傷了「太極拳」應當擁有的前途。


其他徒手之技
  北地多「摔角」,而技法多有異;然其不用拳,不許踢,倒地為負之大原則則同。韓師少時,亦喜戲摔。從師習拳後,多有摔跌之動作。好而修學,技法不一。

  入「國術館」後,隨楊法武先生練「摔角」,得以有系統地修習,整理了前此的技術。據告:乃以馬良先生領銜主編,所謂《新武術》中、《摔角科》(尚有《拳腳科》、《劍術科》、與《棍術科》。曾經出版推行,部份有翻印本傳世。)之基本「二十四式」為基功,再行「對做」,以實地操習摔人,及倒法;終則「實摔」,也就是依規則進行的比賽。

  韓師的「擒拿」,轉益多師之外,自己更是深思細尋,蒐羅研究,並且實際操作。任教警校,一則符合工作之需要,而另一方面也獲得演練,改訂,終致成熟之環境。

  由於「擒拿」之技,不過是「反關節」,三個大字而已。雖在孩童,亦能行之。專門研究,則花樣繁多;施之於人,卻又無把握。拳術家出此,仍在出手便捷,訓練有素,踢打摔拿,絕不堅持一法以自拘之故。

  韓師久練「擒拿」,久教「擒拿」,其最大的貢獻,應有三端:一是綜合確實有效,易知易行之技法,傳授「三十六擒拿」。二是提出步法的重要,絕非手大臂粗,純欲以力勝人的方式。固然以手捉人,然而必須步法進退,隨人變化,斯能成功。三是編有基本八個「擒拿」動作,被部份學生,因京戲有《拿高登》、《拿青面虎》、《拿花蝴蝶》等等劇目,合稱之曰:《八大拿》,而亦戲呼此擒拿八動為「八大拿」。這八個技術,無論以哪一個開始施術,如遇反抗,逃避之時,可以自由因勢誘導,變化其他任何七個動作。

  學生習此,可對「擒拿」有一正確之認識,基本之訓練,與應用之變化技能。韓師更據而發展出「奪刀(匕首、短劍。)術」、「奪鎗(手鎗。)術」;授之於警校,及私人教學等各場所。

  此外,更有「擒拿對」一套,是兩人互施「擒拿」,而拿之未固,未及於致傷害之境地時,另方反撲,亦以「擒拿」之技反制。如此兩相來往,或施或逃,一連串的「擒拿」動作,得以實習,得以熟練。


器械之部

刀法:

柳葉刀:
  韓師所傳之柳葉刀法,單刀有「七星單刀」、「八卦單刀」兩個套路。「七星刀」得自孫茂林太老師,刀法謹嚴,風味樸實,最利初學入門,奠定根基。

  隨之,有「對劈刀」套路一,俗名「單刀對咬」,以示緊湊。雖有刀刃之對用,尚無盤,把之運使。似未努力推介,因而傳人不多。而「單刀進槍」習得者多,亦名「單刀擒槍」,「單刀破花槍」,乃是傳統的兵器教練之必須。槍是「百兵之王」(附會的「劍是百兵之什麼什麼……「棍是百兵之什麼什麼…全無技術依據,無足採信。)之故,練任何長短兵刃,必以槍為假想敵。必須能應付槍矛,才有生還希望,再求殺敵制勝。

  「八卦刀」原是以「戳腳」擅場,比武得勝的王雲鵬先生的得意之技。在「國術館」時,王先生的「戳腳門」沒傳出來。一說是太難,似不足信。館中高手甚多,豈會難在柔軟度、平衡感、與彈跳力上?而況,從無王先生努力試教,而人不肯為,或是人不能學的故事。可能仍是王先生本人「拿藝太緊」,不捨得教:使「戳腳門」白白失去一個光大之良機吧?

  比如這趟「八卦刀」,同學中頗有交流之意;王雲鵬先生每次表演時,故意「減頭去尾耍一耍」,以防摹習。然而,仍被韓師默記了凡若干次,得手!
  韓師自云:生平不喜雙的兵器。也學、也練,就是不肯往裡頭鑽。因而,無雙刀套路傳下,只有基功,及一套「雙刀進槍」。


苗刀:
  韓師之「四路苗刀」,來自「國術館」時期「劈掛門」之郭長生先生。因為刀形有如禾苗而命名,與苗族無關。

  此刀來回四趟,一守一攻。簡捷了當,全不弄花。可以編成軍操之口令,團體教學最合適。而「苗刀對劈」則較粗疎,有鋒刃之殺伐,無刀身之穿纏。臨陣殺敵已足,「遊場」(武術家間之切磋。)較技則無論輸嬴,畢竟憾有技未竟。而「苗刀」之優於「倭刀」,戚家軍大破倭寇的技法,亦難覘見。


大刀:
  韓師曾云:有「大刀」之套路。說是「關公大刀」,又叫「春秋大刀」。而似少傳人,只傳有「大刀進槍」(也叫「大刀擒槍」、「大刀破花槍」。有時,用「雙手帶」來練,就叫「雙手帶進槍」。)此外,似無「雙手帶」之單練套路。

劍法:
  韓師的劍套,不知為何,勉強地湊為五套。例以「三才劍」啟蒙,而後的大致次序是:「昆吾劍」、「戚門劍」、「七星劍」;至「青萍劍」為終結。

  「三才劍」一般承認是「形意門」之技,韓師得之於朱國福先生。然而,與「形意門」之「連環劍」(尚有「連環刀」、「連環棍」、及「連環槍」等。)無涉;「形意門」中之人,亦多不習此。

  不過,「三才劍」是樸素簡捷的名作,「國術館」採之,與「三才對劍」(亦名「兩劍交鋒」。)同例必修科,最有利於初學入門,端正觀念,使劍「術」不混同於劍「舞」,鍛練基功、刺、劈、撩、點……一一分明。「對劍」時直分三盤(天、地、人;也就是上、中、下。)橫判二門(「左青龍、右白虎」。)「找漏、補漏」、「劍不離腕」,是極其名貴難得的劍中珍品。大陸及日本,有專書、及專文討論此劍。

  「昆吾劍」其實是「昆吾鞭」——「虎尾竹節鞭」。韓師云:是與張風海先生換技,「三次就劃完了」。而答應要換給張先生的什麼什麼拳械,教了三天也學不會;張先生自己不學作罷。

  為了湊齊五大名劍之數,韓師變鞭為劍,化出此套,而且傳授頗廣。因為與滄州盛傳的「昆吾劍」(亦有數派之差異。)太不相同了,曾經引起過爭議。

  其實,「竹節鋼鞭」的鞭法與套路,很是罕見。如能維持原式,應該是很有價值的。

  韓師的「戚門劍」(一名「戚門揚眉劍」,不知何解;又有「龍行劍」,亦托名於戚繼光。),不知得自孫茂林?或是姜本河太老師?卻是學而未竟,差了一節。後來,得蒙胡桂山先生,為之補齊。

  膠東此劍流行,大陸出有專書。至於說是戚繼光晚年,入山修道前之所授,則是武術界典型的穿鑿附會,不值一笑。

  至於「七星劍」,韓師也自誇是「看了三次,就學會了」!可能來自王雲鵬先生,又或是紀延倉先生。

  此劍「起式」後,「倒踩七星步」——依大熊星座,舉著劍、掐著訣,而「踏罡步斗」。因為是從星座的底部由下而上至於頂部,乃叫「倒踩」。民俗之風味多,武術之作用少。刀劍上鑄北斗七星為飾,或其套路名喚「七星」者,不是舞步,乃是刀劍對敵時的步法。

  「青萍劍」乃是劍法中的大戶人家,百貨公司。一共有六路,每路六十多劍不等。有時遭人戲稱:「一天一劍,一年學完,不多不多」云云。而、全會六路之人,畢竟不多。似乎,只有「螳螂拳」的「摘要」,不但不是「摘」其緊「要」,反而愈摘愈多,重招迭出,也摘成了六路,三百六十餘手,可資比美。自然,全會「六段摘要」的也不多,拼湊求全者不少。更有人能練七段、八段,以為超人。

  此劍曾由米連科先生,傳入「國術館」。其時,年邁病衰,教給郭錫三先生(有書出版,抗戰時臥病,被日軍所害。)的,已不詳是否六路?郭先生教在館中的,似乎是:團體上課的,只有一路,或是一及二路,多不過三。私下補習的,至少曾練到第四路,其餘不詳。只知,館中無人以全傳六路自誇的。

  韓師在館中時,或曾見人演練一路,又或曾參加修習。後來,一說在大連,一說在昆明,得一手抄祕本之《青萍劍全譜》。來臺後,一度興濃,油印了若干份,分贈學生。並親自根據此譜,而演此劍,湊齊了六路之數。而只有極少數幾名學生,全部學會;後來,又幾乎是全部遺佚,並不曾繼承下來。

  近來,大陸上論述「青萍劍」的專文、專書,已有多種。不但與韓師之所傳習者不牟,就是不同派別之間,亦有爭論。情況,又有趣地極似「螳螂摘要」之是是非非呢!

  韓師有「單劍進槍」(也叫「劍破槍」。)一套,部份學生曾修習之。而雙劍只有單招用法,沒有套路。


棍法:
  韓師傳有「行者棒」、「風磨棍」各一套。並界分之曰:棒短、可以齊眉;棍長、一定過頂。棒多雙頭用法,而棍以一端為主云云。


棒:
  「行者棒」故老相傳是源自《水滸》英雄武松——武行者;不是孫行者猴頭猴腦的金箍棒。其實,所謂猴棍也是,從前是民俗陣頭,戲曲舞臺之扮演。近年,卻成了中共「樣板武術」中,極受歡迎的保留節目。尤其,與京劇中的《西遊記》劇目一樣,最受洋人之青睞呢。

  此棒係於館中,得之於孫玉明先生;而孫先生自說是得自滄州城南,葉家三堡之某老者云云……


棍:
  「風磨棍」之得名,是因為屢次「棍打一片」(與「槍扎一點」同為流行之武諺。)掃掠前後,有似推磨、汲水的風車之故。不知自何時何人而起,竟然寫成了「瘋魔棍」?變成「瘋」狂的「魔」鬼,這就太厲害得怕人了。

  此棍又名「群羊棍」,而亦叫「五虎群羊棍」。韓師說:是因為套路中,有連續五次掃打,跳躍轉身,打遍四方(最後一次歸於中線。),有虎入羊群之勢,故名。

  「風磨棍」、「群羊棍」,乃至於「瘋魔棍」之名,向有同是一套,不是一套之異說。而且,若干門派,都想據為己有,以已非人,爭吵從未論定。韓師亦只知是「長拳門」之技,得之於常秉章太老師。據知,尚有「棍破槍」,或叫「盤龍棍進槍」一套,似少傳人。


槍法:
  韓師授徒的開門套路,一般是「楊家槍」,亦稱「楊家十三槍」。不知師承何人?出何門派?至於為什麼叫「十三槍」?則係套路之外,要苦練十三個基本槍法之故。

  韓師早期課徒,一定以「四六式」站定,「中平槍」抱穩,而後是專注於「分合攔拿分左右」,「前手如管」空握,「後手如鎖」主操的一個技法。此招看似簡單,卻要求天長日久之功。至少要練到將頭上「槍纓」,隨式分飄,一左一右,纓子甩直,絕不纏繞「槍頭」,為初步功成之標準。

  「六合槍」習自孫茂林太老師,源出「長拳」。有時,也被稱為「小六合」,則是區隔「六合大槍」之原故。韓師亦不能免俗地將「小六合」稱為「花槍」;而又說:「其實並不太花,真正的『花槍』,人家耍起來,可花得厲害了」!

  其實,以長短分「大槍」,及「花槍」,都是皮相之論。只要有槍法,是武術,就都是槍。長大些的,叫「大槍」;短小些的,叫「短槍」。如《手臂錄》中,吳殳自稱其「峨嵋槍法」為「短槍」,就是實例。

  至於「花槍」,則以花巧為上,娛人而不傷人。自然,太長太重的耍不活,一般均以細、短、輕快為尚。

  韓師更授有「少林槍」一套,不審得之於王雲鵬先生,或是「青島國術館」?套路漫長,而有些動作,雖有武術上的說詞,已近舞臺上的表演。
  綜觀韓師之所授,「楊家槍」、「六合槍」、「少林槍」均是極有名氣,而流派又最多且雜的套路。各家練來,全不一律。能不以己非人,已屬開明之士。若說比較研究,似乎尚難從事……

  韓師自說,也有「對扎槍」一套,部份不免遺忘云云……或因如此,從學之人,只怕不多。


雜兵:

虎尾鞭:
  「虎尾鞭」亦叫「竹節鞭」,或是合稱「虎尾竹節鞭」。「竹節」等同「虎尾」,指的是一節一節地楞起來的外形。如果強調材質之可怕,則也有叫什麼什麼「鋼鞭」的。然而,此鞭並不一定用鋼材。韓師攜來臺灣的一柄,就是堅木所製。

  至於「昆吾鞭」的套路,已見前述。


護手鉤:
  一般是一對,也有「單鉤」之技;或是與刀配合,一手一械,而叫「刀裡夾鉤」。又因音近而誤,常被叫做:「虎頭鉤」。與圓鏟形的槍頭,叫「斧頭槍」,卻被小說戲劇呼之為「虎頭槍」,同出一例。

  韓師回憶:習「護手雙鉤」於常秉章太老師,套路有二:「坐鉤」入門,全是基本動作。而「坐」、是「不出門」之意思。然後,則學「行鉤」,而「行」、是行俠江湖之意云云……

  韓師曾憾:只學了「坐鉤」,也有「護手鉤進槍」(亦叫「護手雙鉤擒槍」。)一套。而沒學「行鉤」,就離開了。

  其實:今日以鉤知名,甚至大陸上歷屆全國冠軍的表現,幾乎全無鉤法。手中是鉤,而運之似雙刀,雙棒。問題就出在不知鉤性,與鉤的真正用法——也就是只愛「行鉤」,而沒有練過「坐鉤」。由此觀之,韓師保存下來的這一套「坐鉤」,真個是價值連城了。


七節鞭:
  因為是一節一節的金屬段子,以金屬環子連綴,所以也叫「軟鞭」。又因節數多寡,而有「九節鞭」、「十一節鞭」。據聞,曾有多至「十三節鞭」的。而、握在手中的一節——柄,究竟算不算在節數之內?也是說法不一。

  韓師認為:是不算在內的。因為:當折疊抓握「鞭梢」在手中時,應自第四、五節處,平分為二。至於在握柄前端,與第一節相連處,有用活動扣環的。韓師認為:只是以利耍花;打中目標時,太活了就使不上勁,無殺傷力。

  韓師教有「悠」鞭之法,而無固定套路。且說:「鞭鞭鞭,就是『編』」。

「悠」弄熟了,自行編串就是。所謂「鞭無成路」,就是此意。至於握鞭之法,鞭自虎口出的是正把、正握;鞭自小指底下出的叫反把、反握。韓師認為:練熟就好,無優劣之不同。

  更精彩的是,韓師力證,鞭是耍的,沒有用處。玩玩可以,不可太下功夫,以免浪費,以免失望。因為,除了頂端「鞭梢」一節之外,打人不疼,有何可怕?


掃子棍:
  「小掃子」亦名「手掃子」,形制略如「南派」之「兩節棍」(自福建、入琉球、傳日本,再到全世界的「空手道」,均有此械。拼法雖有出入,發音一仍是閩南話的「兩節棍」。)。尺寸放大,便成長兵,叫「大掃子」。

  韓師的「掃子棍」,得自姜本河太老師。只有用法,沒有套路。而其用法確是本色當行之技,說明了為什麼是一長一短的形制。形制可能來自農具||枷鏈,然而用法是武術家的研發——非自農夫。全球各地,中外人士用「兩節棍」如鞭子,似皮帶;在肩頭、腰際,甚至襠下轉來轉去,似極老練。然而,全是電影中的耍弄,習自外國。攻擊時不知曲折,不作哄誘,也就是,沒有「第二下」的佈置與變化;耍得再溜,也不是「掃子棍」的本色用法。


三節棍:
  韓師自云:「三節棍」亦曾修習,而亦以為無用。分析「虎尾三節棍」、「龍鬚三節棍」不是流派之不同,乃是技法上有時單用頭一節時,就叫「虎尾」;有時同用頭尾兩節,就叫「龍鬚」而已。

  韓師強調:只有頭節打人,還有點威力,卻往往被二三節所累,雖擊中而力度已損消去了若干。技術好的,能利用屈折分節之形制取敵,又必須握固次節,以防自扯後腿;然而與「掃子棍」何異?多了一節,反成累贅。或有利於表演,眩人耳目;棍則擊地發響,鐵環叮噹作聲。然而實戰無用,只有小說中才胡亂吹捧。


月牙鏟:
  韓師有「月牙鏟」套路一趟,亦有「月牙鏟進槍」(或叫:「月牙鏟破槍」、「月牙鏟擒槍」。)一趟。不詳習自何人?傳人亦似不多。

  特點在真能利用「月牙」之形制,鎖拿來槍;而斬殺以「鏟」,技法明確。真如常山蛇陣,頭尾顧應,一引一擊,確屬「月牙鏟」法之本真。


鳳翅钂:
  韓師之「鳳翅钂」法,不確知承續何人?「查拳」門中,實有此械,則可能來自常秉章太老師。又云:有「鳳翅钂進槍」之套路。曾以「月牙鏟」代用,說明钂的技法。強調:「鳳翅钂」頭沈,笨重;斬殺之威力不強,價值全在「開」槍。蓋古時組伍作戰,「開」出敵槍,稍控制之;則己方同組之兵卒,可用其他兵刃斬殺此槍,破陣殺敵。明將戚繼光師法此意,就地取材,研創了「狼筅」,大破倭寇。

  惜因特別打造兵器價昂,學生中無此財力。韓師以為不妨俟諸來日,而終於未曾傳授。


匕首:
  韓師也教「匕首」用法,不設套路。而認為「短刀」、「短劍」,均同此理。只要弄清楚是一面刃——刀、兩面刃——劍,正握、反握;單械、雙械,均無大出入。韓師云有「匕首進槍」(或是「匕首破槍」。)一套,必須步子快,身法好,才練得出來云云……

  又認為:使用小兵刃之大忌,是在於忘了拳腳。一心只用手中「短匕」,成功之機率少,受制之可能多。


弓箭:
  韓師云:也曾練過「弓箭」,舊時運動會中,也有「弓箭」之比賽。一是比準,以中靶多寡為勝負;一是比力,以開幾個「力」(單位。)的「硬弓」分高下。

  然而,因無環境條件,並未傳授。

  韓師終身課徒,學生大致可分為三類:

  一是機關學校之大團體,有帶早操式的「太極拳」,如總統府。有必修術科,不及格不能畢業的「擒拿術」,如中央警官學校。其他短期講習、特訓者,甚多。

  另一則是私人追隨,大部份在「植物園」、「新公園」;小部份到柳州街宿舍受教的學生。學習時間之長短不一,認真之程度不一,練武之目的也均不一。

  更有一類,雖是少數,卻曾私人受教。研習日久,心志愈堅;或由韓師評選,或係學生請求,遂依傳統禮儀,拜師入門之弟子。又依軍警校班之新制,呼之為一期、二期、三期……。

  民國四十年冬,國術界在基隆的高砂戲院表演後。由「國術館」出身的范之孝先生為「引進師」,顧忠年(曾任臺北市議員。)先生司儀,在韓師家中開了山門,收受了第一期徒弟,大約是:徐一飛、黃克忠、張金根、沈茂惠、朱正修、董玉珍(女。)、傅松南(僑居委內瑞拉,傅嘉賓先生之子。)

  其後,韓師曾有意一年一期,接引新人。然而,自二至六期,每期間隔之年數愈來愈遠……不是無此意,實是乏此人。國術並不流行,學生人數不多。從中挑選,自非容易。而挑選仍以個人意願為主,人品之考核不能精準,功夫的好壞多寡更是較少注重。

  從第二期起,從學之精英似有:唐克杰、姜長根(已歿…)、王建緒(已歿…)、連亞東、孟憲明(已歿…)、李茂清、陳以哲、林建寅、張根弟、陳常侍、史建良、薛源武(琉球。)、趙廣勝(洛山磯。)、蒼劍秋、于濟長、方翠娥(女。)、馬作起、曾可成、李應麟(夏威夷。)、朱水官、黃家水、陳文燦(洛山磯。)、李從吉、陳沂(洛山磯。)、徐鵬德(已歿…)、張樹高(美國。)、胡鄰(修士屯。)、王應文、梁紀慈(波士屯。)、沈儀、汪調源(日本。)、吳正一、張震沂、張燕林、謝辛庚、陳隆蘭(女。)、周寶富……(以上排名,不按期數。)

  此中,有韓師當年從杭州教起的老學生,有其他老師門下學藝,來此選修兼習的;有年事已高,只以保健體操為目的的;也有並未行禮拜師,只是作夥同修的。現而今,已有人仙遊不返,也有人出國創業。更有人獻身國術,直至退休;也有人仍在研練,參與推廣……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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